导读：

　　本文通过梳理工业软件企业投资状况，总结分析了投资工业软件的六大逻辑，认为最大的投资逻辑就是下注中国，围绕工业软件的产融互动正蓄势待发，将会有更多的产业资本投向工业软件企业。

 

深度原创丨工业软件：资本寒冬里的星星之火

 

 

 

　　今天，北京下起了鹅毛大雪，但在工业数字化领域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火遍朋友圈：徐工信息汉云工业互联网平台宣布已完成A轮3亿元融资，创下我国工业互联网行业A轮融资金额的最高记录！
在稍早前，中望龙腾完成1.4亿元融资，创设计类工业软件领域最大融资案例。这是中望龙腾继2018年底第一轮融资8000万元之后，国内研发设计类工业软件领域迄今为止规模最大、估值最高的融资案例。一时间在国产工业软件企业引起关注，人心振奋。加之种种利好信息叠加，工业软件的春天终于到来的感叹在业界不绝于耳！
回想前不久一条来自创投圈的消息，更让人感叹资本对国产工业软件关注难能可贵！经纬资本创始管理合伙人张颖发布的微博（如图1所示）。表示外部融资环境比较恶劣，融资难度无限加大，会在接下来的投资上更加审慎、舍弃经营业绩不佳的公司，并集中资金用于潜力股和长期良性发展的公司。事实上，从去年以来，资本寒冬笼罩整个创投圈，VC/PE募资难，甚至连母基金都缺钱，创业公司融资难。张颖的这条微博让业内感到资本寒冬又更凛冽的气息。

 

 

图1：经纬资本张颖微博

 

另外的消息来自工业软件圈，12月16日徐工信息汉云工业互联网平台宣布已完成A轮3亿元融资，创下我国工业互联网行业A轮融资金额的最高记录。在稍早前，中望龙腾完成1.4亿元融资，创设计类工业软件领域最大融资案例。这是中望继2018年底第一轮融资8000万元之后，国内研发设计类工业软件领域迄今为止规模最大、估值最高的融资案例。一时间在国产工业软件企业引起关注，人心振奋。

 

在募资难形势下，大部分创投机构投资态度更为谨慎。而这次“大额”融资，表明了资本市场对国产工业软件前景的关注与认可，尤为难得。一冷一热之间仿佛看到资本寒冬里的一点星星之火。

 

一、投资工业软件的逻辑

 

资本市场对工业软件关注背后的逻辑是什么？投资机构必然进行过详细、专业、谨慎的投资分析，笔者无力也无欲班门弄斧，但想从第三方视角进行一点思考。

 

笔者认为最大的逻辑就是下注中国。

 

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国运毫无疑问处在一个剧烈的上升周期，期间也许偶有波动，但大势势不可挡，巨大的动能在短暂的时间中迸发出来，创造财富的效率也是世所罕见。相信中国的国运继续上升，就必须继续下注中国。

 

那么下注哪些领域呢？笔者认为应该关注国家宏观发展趋势，重点引导方向，亟需发展的领域，参与其中，与国成长，才能一同分享国运上升的红利。

 

逻辑1：脱虚向实，发展制造业，把实体经济搞上去

 

国家高度重视制造业和实体经济发展。国务院、工信部近年来围绕打造制造强国发布了若干支持制造业发展的政策文件。今年1月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2019年重点工作任务中，“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位列第一。习近平总书记9月份在郑州考察调研时强调，“我们现在制造业规模是世界上最大的，但要继续攀登，靠创新驱动来实现转型升级，通过技术创新、产业创新，在产业链上不断由中低端迈向中高端。一定要把我国制造业搞上去，把实体经济搞上去，扎扎实实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

 

目前，世界经济下行压力较大，要吸取发达国家“去工业化”的历史教训，坚持经济发展任何时候都不能“脱实向虚”。制造业是实体经济的重要基础，是实体经济和国民经济的主体，是立国之本、兴国之器、强国之基。我国必须大力发展实体经济，搞好实体经济必须首先发展制造业，是国内外经济发展的普遍规律。

 

当前，以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为特征的第四次工业革命蓬勃兴起。以“机械为核心的工业”正向“以软件为核心的工业”转变。工业软件得到重新定位，从制造业信息化发展的辅助工具，提升为推动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转型的基础设施。亦有人称未来的制造是软件定义的制造。当前，我国正加快推动由“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转变。工业软件对推动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实现制造强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可以说，没有自主先进的工业软件就不可能实现制造强国。

 

逻辑2：产业自主可控的内生要求与潜在空间

 

习近平总书记在多个场合都曾强调过科技创新的重要性，他还多次提到要掌握核心技术，并指出核心技术受制于人是最大的隐患，而核心技术靠化缘是要不来的，只有自力更生。“加快推进国产自主可控替代计划，构建安全可控的信息技术体系”，“如果核心元器件严重依赖外国，供应链的‘命门’掌握在别人手里，那就好比在别人的墙基上砌房子，再大再漂亮也可能经不起风雨，甚至会不堪一击。”

 

我国制造业对国外高端工业软件形成长期依赖，飞机、船舶、冶金、化工、生物医药、电子信息制造等重点制造领域长期以来依赖国外工业软件，据统计高端装备制造的设计软件市场上95%的份额被美国、德国、法国等软件公司的产品所占领，不能满足我国工业制造业转型升级快速创新发展的需要，并有被卡脖子的严重风险。以EDA软件为例，中兴事件表面上暴露出的是芯片问题，更不容忽视的是用于设计芯片的EDA软件，受国际形势影响Synopsys、Cadence、Mentor三大EDA软件公司已经停止与华为的合作。

 

工业软件被国外垄断对致力于提升核心竞争力的中国制造业来说，在安全性、依赖性、经济性方面存在着不少潜在的风险，自主工业软件的缺失可能成为我国制造业发展的安全隐患。发展自主工业软件，已经成为中国制造向中高端产业链转移的必经之路。这不仅可从源头上提升我国制造业自主创新能力，而且可从根本上解决中国制造短板和卡脖子问题。

 

逻辑3：军民融合上升为国家战略，产业进入红利释放期

 

军民融合即实现国防工业建设与社会经济建设紧密结合协同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军民融合上升为国家战略。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是军民融合发展的战略机遇期，也是军民融合由初步融合向深度融合过渡、进而实现跨越发展的关键期，国防科技工业领域军民融合潜力巨大，市场空间巨大。随着军民融合程度的不断加深，民参军企业参与军工配套的门槛有望大幅降低，透明度持续提升，越来越多的民参军企业将进入产业链，民参军公司在军工总体市场中的份额将持续提升，符合“行业空间大、国产化率低、国产化刚需强劲”特征的相关行业最为受益。

 

2019年的中国国防预算是11899亿人民币，同比增长7.5%。2019年国防部发布的《新时代的中国国防》白皮书明确提出“确保到2020年基本实现机械化，信息化取得重大进展”，国防装备信息化建设提速在即。工业软件是典型的软装备，是高端工业装备的灵魂，是装备信息化的关键。

 

回顾国外工业软件发展历史，军工行业对工业软件特别是研发设计类软件的孵育和推进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国外不少工业软件起初是军方先采购和使用。例如，诞生于波音公司的一个工业软件模块，最早其实是为军方开发使用，随后由波音公司完成了商业化；CATIA软件是由以幻影2000和阵风战斗机而闻名的法国达索航空的设计部门开发的，并首先应用于内部军用飞机开发。

 

美国军方对专用软件的需求量和投入都很大，美国军用软件开发规模世界领先。材料显示：1979年，美国军用软件投资达91亿美元，约占国防预算的7%，到2002年总投资达400亿美元左右，约占国防预算总额的11%。美国生产军用软件的公司总数超过5000家，其中一些骨干公司具备非常强的开发实力。例如，从代码量看，全球最大的防务公司洛克希德·马丁的代码量已经超过了微软。

 

逻辑4：工业软件是智能制造和工业互联网的重要基础和核心支撑

 

人工红利逐渐消失，普通劳动力成本上升，制造业降本提质增效升级迫在眉睫，同时以IT人才为代表的工程师智力红利正逐渐释放，两相叠加，智能制造和工业互联网破茧而出，也为工业软件的发展提供了基础。

 

无软件、不智能。智能制造离不开工业软件，工业软件不但从产品、企业流程、生产方式、企业新型能力、产业生态五个维度重新定义了制造业，而且在智能制造所应具备的自感知、自学习、自决策、自执行、自适应五大特征方面，也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工业互联网价值属性可归因五大因素：网络、平台、数据、应用、安全，工业软件在所有层级环节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工业软件承担着对各类工业数据进行处理、分析和应用的重要功能，是工业互联网体系中负责优化、仿真、呈现、决策等关键功能的主要组成部分。将工业互联网概念层层剥开，最底层的使能基础是工业软件。同时工业互联网的发展也加快了软件向云端迁移，改变了工业软件的开发方式、应用范围。

 

逻辑5：不对称的剪刀差显示巨大可增长空间

 

根据《中国工业软件发展白皮书(2019)》显示：2018年，中国工业软件市场继续保持快速增长，规模达到1678.4亿元，同比增长16%，在过去三年中年均增长超过15%，预测到2021年，中国工业软件市场规模将达到2631.1亿元，年均增长超过16%。工信部9月发布数据：2019年1月到7月，我国软件行业业务收入为38566亿元，同比增长15.1％，同比去年增速提高了0.3%；其中工业软件产品实现收入983亿元，同比增长22.7%，增速同比提高8.5%。

 

数据显示2018年全球工业软件的市场规模约为2.65万亿元，我国工业软件行业的市场规模约为1678.4亿元，占全球市场规模比重的6.3%。而2018年我国工业增加值突破了30万亿元，占全世界的份额达到了28%以上。做个粗略的比较，6.3%与28%是不相称的，两者间的差距显示未来可增长空间巨大。

 

逻辑6：政策逐步落地，进一步推动工业软件发展

 

政府出台多项文件支持工业软件发展。对于这些文件的内容“既要看到树木，也要看到森林”。所谓看到树木，指文件中针对工业软件的具体支持方向和内容；所谓看到森林，指文件主题是发展智能制造、工业互联网等，工业软件是隐含在其中又无处不在。

 

表1：涉及工业软件相关政策文件

 

 

二、工业软件企业投资分析

 

广义上，工业软件是指在工业领域里应用的软件，根据研制流程和应用场景一般可以分为研发设计类、生产控制类、经营管理类、运营维护类以及系统运行嵌入式类。其中，研发设计类一般是基于物理、数学原理等基础学科，与学科和专业关联性强的基础性工业软件，工具属性较强；生产控制类、经营管理类、运营维护类一般是基于业务模型，实现工业产品研发、生产、服务和管理过程中业务流程信息化的工业软件，业务属性较强；系统运行嵌入式类一般是嵌入在工业产品中的操作系统和应用软件，以提升产品的自动化和智能化程度，提升产品使用价值，融合属性较强。

 

近年来投资机构都投资了哪些工业软件公司呢？笔者进行了不完全的统计，如表2所示。

 

表2：近年工业软件企业投资情况

 

 

为什么选择这些企业投资，投资机构已经做过专业分析，笔者这里不展开，做些整体性思考。

 

   （1）从投资软件类别看，设计仿真类软件和生产控制类软件几乎各占一半。如表2所示，设计仿真类投资5个，其中CAD软件1个，CAE软件4个；生产控制类投资4个，其中APS软件1个，MES软件3个；其余为企业资源计划软件ERP软件1个，供应链管理SCM软件1个，面向医药行业的全生命周期管理解决方案1个。可见投资的重点目前在设计仿真和生产控制类软件。研发设计代表着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将制造业核心价值沿着“微笑曲线”向前端迁移；以MES代表的生产控制代表着智能制造的灵魂，构成数据流、控制流、实物流汇聚的中枢。

 

 

图2：投资软件类别分布

 

（2）从软件形态看，云化软件异军突起，App等新形态、新模式受到关注。注意到投资的MES软件几乎都是云化工业软件，MES软件SaaS化是重要趋势，呈现平台化，模块化，可支持快速响应开发，不需要投入过多开发、维护时间与成本，有望解决传统MES成本高、适应性差、集成性弱、缺乏互操作性、敏捷性差等缺陷，尤其适合中小企业。这些公司的MES除了云化外，亮点还有基于“数据+算法”的智能决策,如黑湖科技；“APS-MES-ERP”一体化，如新核云。云道智能的CAE是采用了“仿真平台+仿真 APP”的模式，搭建仿真开发环境、管理平台和 APP 商店，探索平台免费、应用上云、数据落地一种新模式。

 

（3）从投资轮次看，基本上处于投资早期，大多数处于天使轮到B轮之间，资本市场对工业软件的关注才刚刚开始，尚未形成规模，这些先行者的投资情况可能会对后期资本介入带来示范效应，后期可能有更多的工业软件企业得到投资。

 

（4）从投资金额看，千万元级别比较多，少数达到亿级别。这与公司体量与业务有关，跟国外工业软件企业相比，我国工业软件企业小、弱、散，另外与互联网企业具备网络效应不同，工业软件企业更多是一步一步拓展，并不一定能承受太大体量的资金。

 

（5）从地域分布看，这些公司多处于广东、北京、上海，及东部沿海省份和东北工业区。这与工业软件具备工业和信息双重属性有关。不同于普通软件，工业软件是工业知识长期积累、沉淀并在应用中迭代的软件化产物，具有与行业联系紧密、继承性强、可靠性要求高、开发要求高、研发难度大等特点。国外工业软件的发展经验显示高端工业软件必孕育于高端工业。上述这些地区多在工业和信息技术两个地区都有较好的基础，有相应的产业和高素质的人才。

 

（6）从成立年限看，设计仿真类软件被投公司的成立年限普遍在10年以上，生产控制类软件被投公司普遍在2-4年间。设计仿真类通用性更强、对技术要求更高、需要积累的时间更长，面临的国外厂商竞争更激烈。软件开发需要丰富的知识和实际经验，对于物理、数学、机械和软件工程方面的技能要求很高，所需的人才稀缺，开发周期往往需要5、6年，市场开拓周期更是以10年计，需要巨额投资和数十年技术积累，金融和技术壁垒都非常高。生产控制类软件定制化程度更高，往往需要面向工业企业开展咨询提供整套解决方案，在这方面相比国外厂商在服务上国内企业更具优势，另外这些被投企业推出的都是云化软件这种较为新型的模式，往往是新创公司居多。

 

（7）从投资机构看，机构比较分散，但多数机构特别是投资设计仿真类软件的投资机构有两个属性：一是具有国资或政府背景，二是地方产业投资背景。其中深创投投资了2家设计仿真类软件企业，青蓝资本投资了2家MES企业。

 

三、工业软件投资的明天

 

近年来工业软件企业的投资，既是工业软件发展多年融资难、资本寒冬的星星之火，也是当下资本寒冬待复苏的一点星星之火。有业内人士感叹工业软件的春天已经来到，随着政策红利、产业趋势、技术变革等因素的多重叠加，围绕工业软件的产融互动正蓄势待发，相信有更多的资本会投向工业软件企业。

 

对于工业软件的投资选择可以从细分赛道、赛车进行思考。

 

赛道：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工业软件技术/模式，具有广泛辐射价值和市场需求，具备产业群和产业生态效应，能够带动一批利益相关者共同发展。

 

1、 数据科学与模型化技术结合：面向数字孪生体的建模仿真及优化，基于模型的代码自动生成，跨学科联合仿真。

2、软件架构重构业务模式：云化软件、“平台+App”开拓新的商业模式、服务模式、研发模式。

3、软件融合整体解决方案：MES（APS）/ERP一体化，CAD/CAE/CAM一体化。

4、面向特定行业、特定领域：基于核心基础模块的行业专用软件构建行业壁垒，在特定领域有国产准入门槛，深刻掌握行业需求的技术咨询。

5、与工业互联网结合：低代码甚至无代码生成平台，数据智能分析。

6、平台类：MRO电商、咨询及资源对接。

 

赛车：掌握代表产业发展趋势的底层核心技术，拥有长期坚持、团结稳定的核心综合团队，具备广阔的市场需求和持续深入的工业应用环境，具有融入中国先进制造的用户，具有明确的战略发展方向与发展能力。

 

对于投资机构，工业软件适合长期主义者，互联网短平快式的投资可能会失望；对于被投企业，把资金用于技术提升护城河，同时要警惕因对赌业绩要求等被资本绑架，影响了企业的健康发展。

 

 最后以一首小诗作为结语。

 

《工软火》

工业软件，国之重器。

产融互动，脱虚向实。

穿越寒冬，砥砺前行。

星星之火，必将燎原！

 

作者简介：

谢克强——工信领域资深产业观察家